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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教文化

悲惨的国际海港孤儿[冯冯居士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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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南洋读者来信不少,一九八六年所收到的南洋各埠的读者来信之中,最令我心中难过的莫过于某港的那一位女子的来信了。

  “冯冯先生,”她的中文程度显然不大好,字迹很潦草,信的大意是这样的:“请你救我丈夫好吗?他名阿积,病很久了,附相片祈查收看完寄还。”

  信中附来的是一寸半的头部正面照相馆黑白照片,相当陈旧,面貌已看不大清楚了,可能是十年前的旧照。这样子叫我诊病,这可不是容易的啊!

  我只好看着来信的地址,试用天眼去寻找,总算得到佛菩萨的支持,在这个南洋的都市地址找到了这个病人。我看见他身穿无袖背心式内衣和短西装裤,斜躺在一张藤制沙发上。他的家境显然并非富有,室内陈设很普通。我看见他独自斜躺着,好像是睡午觉的样子,我找寻他的太太,却没找到,可能是去做工了。我看见这位名叫阿积的中年人,年龄大约是三十六岁至四十岁左右,他的面貌长得很英俊,轮廓像是东方人与西方人的混血儿。身材像西方人,看来是有些微胖,他的右臂似乎已经瘫痪,而且很痛苦

  他的疾病的表象是找到了,但是,病因与因果是什么呢?这就需要运用慧眼与法眼去观察了。

  我看见一个英国士兵一个贫穷可怜的马来女子,在一间只用破布帘子挂在门口的竹片破板破房子内,说是房子,倒不如说是垃圾篷子恰当一些。这一带全是这样的破篷子,赤身露体的贫穷儿童在泥泞的巷子内嬉戏,赤足的老妇在檐下烧着破板,在煮什么食物,气味挺辛辣的。老妇对于室内发生的事好像并非完全不知道,她的神情是痛苦、羞辱的、而又无可奈何的。

  我看见那个英国士兵穿回衣服,交给那女子几张钞票就走了。然后那女子略微整理了一下床褥,对着镜子再添脂粉口红,又到门外去倚门卖笑了。不久,另一个英国士兵来到,那女子上前去,把他死拖活拉地拖进了破屋内,那水兵邪笑着,脱下衣服,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两臂……。

  然后,我又看见那可怜的马来女子怀孕了,我看见她在破屋内床上痛苦叫喊着,老妇在一旁照料,还有一个大概是邻人老妇,帮忙着接生。

  我看见一个婴儿出生了,是个男婴,他在血泊中挣扎着,呱呱地啼哭着,老妇包着这个血污的男婴,她的泪水流下了皱沟满布的脸,她将婴儿抱来给产妇看。

  那马来女子含泪对婴儿只看一眼,就把头旋开了!她不住地哭泣,泪水浸湿了枕头:“丢掉吧!丢掉吧!”我虽然听不懂她的马来话,但是可意会到她的意思:“留着做什么?”

  然后,我看见老妇人,用一条大毛巾包者这个可怜的男婴,在黑夜中把他抱走。我看见老妇人把他抱到海边,企图把他抛入海中,那可怜的婴儿呱呱地啼哭着,老妇人流下了眼泪,把他又再抱回家去。

  “丢掉吧!”那马来女子哭叫到:“我怎么养活得了他?”

  然后,那老妇人又再把婴儿抱出去,风雨飘摇,夜色苍茫,老妇人流着泪,抱着呱呱啼哭的婴儿独自踯躅于这个国际海港,莫知所从。

  我的热泪也潸然流下来了。

  最后,我看见老妇人把这个男婴放在天主堂门口的石阶上,然后她就消失在夜色之中。那可怜的婴儿不停地啼哭挣扎,风雨泼打着他。

  天亮以后,风雨停了,可是那可怜的男婴已经湿透,求生的本能使他仍然在嘶声啼哭叫喊。

  一位穿黑袍的修女出来了,抱起这个全身湿透濒于死亡的男婴,修女的眼中早已溢流热泪了。

  男婴给送到了孤儿院,在修女们的照料下,他渐渐长大了。他不知道自己是谁,他不知道父母是谁,孤儿院中充满了天主的爱,但是那并不能弥补他的悲惨痛苦,也不能弥补他所从未获得过的母爱。

  这可怜的男孩,今生的来历就已经够悲惨了,遑论前生?他的前生数世的事可以用慧眼与法眼洞照,但是这里不必在本文提及了。

  国际海港这样的孤儿原就不少,越南战争造成的战争孤儿更多,在这欧亚航运必经之道的国际海港,渡假的洋兵更多了,更多的业障孤儿出生被抛弃,孤儿院已有人满之患,不得不将较年长的孤儿推走,那个被抛弃的男婴这时候已经十四岁了。孤儿院为了要收容新的弃婴,将他和同龄的孩子都安排到外面去工作,叫他们自食其力。

  十四岁的孩子受过多少教育?有什么技能?不知道自己的身世,不知道父母是谁?他孑然一身,飘荡在这茫茫人海,归宿何处?含着眼泪,吃着出卖劳力换来的一碗饭,居然也渐渐长大了。这株墙隙长出来的孽种野草,永远不会茁壮,永远是孱弱的,可是生命的力量多么奇妙,它在寒风中瑟缩,却会开出花朵来,他竟然长得那么英俊漂亮,这个可怜的欧、亚混血儿,漂亮得好像童话天主夜谭中的苦难王子,褴褛了掩不了他的英俊美貌。他获得了一位华裔少女的芳心,结了婚。

  年轻的小夫妻,努力创业,渐渐走上小康之路,人生渐渐地显露了曙光,怎料,突然遭到了厄运!阿积的一条胳臂突然麻痹瘫痪了!到处求医,典当俱尽,看了多少名医,都不知道病源。

  我以慧眼、法眼、天眼越洋观察阿积,我的肉眼早已悲泪涟涟。可怜的阿积,这个善良的好青年,命运多么悲惨啊!

  这是他的父亲洋兵所做的恶孽啊!可怜他甚至于不知道哪一个洋兵是他的父亲,他的母亲每天接近那么多洋兵,谁是他的父亲呢?洋兵们到处纵欲,制造了多少人间的痛苦凄凉的孤儿啊!

  阿积的病因是他父母遗留给他的孽病,花柳梅毒的病菌,潜伏在阿积身体内,现在已经侵蚀了他的脑神经与中枢神经系统,使他终日脑痛,使他一条胳臂瘫痪了!而这还只不过是初期的病况,未来还有更可怕的发展,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南洋海港的医生们说找不出他的病因?是否医生们有意隐瞒真相呢?

  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挽救这位可怜孤儿的生命,他是一个勇敢上进的好青年,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,他永远都在为生存而挣扎奋斗,他饱尝了人世的一切辛酸,他像是我早年所著的长篇小说《昨夜星辰》一书中的人物彤霓,可是他比彤霓勇敢上进,他比彤霓更值得同情,无论如何,我必须尽我的一切医药知识去挽救他!

  我尽倾我所知,写下了各种可能有用的治疗方法,寄去给他的华侨太太。很不幸地,这封长信还是给退了回来,当地的邮局盖印说:“此一地址查无此人。”

  我愕然地核对阿积太太的来信原址,证实了我并未写错地址,我这才心安一点。我再运神去看,发现他们搬了家,我只好等待她再来信再说。

  又过了一个多月,她再来信了,显然以为我没收到她的第一封信,这次她又寄了一张阿积的照片来,再次求我救他。

  我将我建议的治疗方再寄给她,我知道阿积已因病不能做工,全靠太太做工维持生活,医药费负担又十分沉重,我但愿在经济上也能帮助他们一点,不幸地,我是个穷文人,甚至无力负担那么多的回信邮资。除了为阿积向观音菩萨祈求平安,我还能为做什么?

  我祈求观音菩萨加被这位可怜的孤儿,我每天晚上拜佛之时,都为他祈祷。这位素未谋面的异国青年,我感到他是多么孤苦凄凉,他多么需要菩萨的加持,同是天涯沦落人啊!

  大约半年之后,阿积的太太来信向我致谢,她说:“阿积实施你的疗方已经大有起色,胳臂已能动了,脑子也不大痛了,我夫妻十分感谢,知道你很慈悲,常为贫病服务,又为慈济医院筹款,我们没有钱,也节省了一百元美金,现在特别寄给你做为帮助其他贫病的人士之用,请你不要拒绝。”

  拿着那张一百美元的钞票,我的眼泪早就流了下来了。

  那么多来找我的百万富翁、千万富豪,我都向他们化缘,请他们直接捐助佛教慈济医院或东华医院,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但是,他们之中有几人听我的劝化呢?

  这位贫病交迫的异国悲惨的孤儿,甚至于不识中文,甚至不知道佛法,竟然节衣缩食地捐出一百美元做为慈善之用。怎不令我感动流泪呢?

  阿积虽然还未识佛法,但是他已经深种了善因了,我知道观音菩萨会继续加持于他,救他脱出苦厄疾苦的,我会继续为这可敬的青年祈祷,我寄给他和他的太太一幅观音菩萨的小画像,我教他祈求观音菩萨,我劝他持念下去,我说医生所不能医治的病是他父母的恶业病造成的孽障。但是,只要他立心慈悲,行善,持念观音菩萨,那么,菩萨一定会医治好他的病的,菩萨一定会替他消除孽障的,至于我所教给他的疗方,只不过是凡人的疗方,最要紧的是要仰赖观音菩萨的无比伟大的超越宇宙的大能力。

  至于他的一百美元,我已用于购特效药,寄赠一位被医生宣布为无望的流血不止的青年病人,此刻当我执笔写此篇之时,这位在台北的不幸青年,正在生死边缘挣扎之中,我收到他的朋友来信及电话向我求救,我正在向观音菩萨祈祷,盼望佛力加被这位才二十岁的青年血友症危急病人。

  有人争相要向我学天眼通,他们以为有了天眼通是快乐的,他们可知道有了慧眼法眼与天眼,所看见的人世间与多元宇宙之间的多少悲惨事象?多少因果?多少业报?多少孽障?多少痛苦?而修行人恨无神通去一一救苦度厄,佛子内心有多么悲伤痛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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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去去来来/誊录

  书名:天眼慧眼法眼的追寻

  作者:冯冯

  出版:天华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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